2024/02/15

【Dr.STONE/千X】Last Comes The Raven.01

|石神千空×傑諾‧休士頓‧溫格菲
|HP au。




  失去一切的人,更能歌頌貪欲。





01.

  「千空!兒子啊!聽得到嗎──」

  看過最後一次影片後,石神千空把記憶卡拔出來塞進背包深處,接著將老舊的折疊型手機拿去失物招領櫃台──下次學期結束回倫敦的時候他會再取回來,反正這種過時型號根本沒什麼人稀罕。

  引擎黏稠的運作聲隨著巨大的轟鳴緩緩駛入月台,儘管現在電力驅使的火車佔了絕大多數,但柴油車在王十字車站仍不算少見,濃重的油耗味瀰漫在空氣中,逼得千空連打了三四個噴嚏才好不容易停歇,他吸了吸鼻子,初秋的涼意滲在風裡,倫敦特有的潮濕氣味與夏末並無二致。下一班前往市郊的車次約莫一分鐘後啟程,爭先恐後搶著踏上車廂的人群是平均華氏98.6度的海潮,貼著他嬌小的身軀絲滑地流動,有好幾次他就那麼幻想著:或許淹沒在母體羊水就是這種溫潤的感覺。

  遙遠地他彷彿聽聞校車的鳴笛,千空吃力地把兩大卡皮箱抬上推車,在黑壓壓的人流中找到能返回學校的那面牆,他的目的地從未敘明在電子看板上,一如他向來與兩邊世界等同疏離。今年是他第一次獨自前往車站──往後也都會只有自己一人──千空把長袍的袖子拉了又拉,卻沒辦法撫平袖口的皺褶。幾個看起來像今年新生的孩子正在猶豫是否在眾目睽睽下穿過牆面,他們的父母敦促著他們向前,千空咬牙握緊推車的把手,趁著他們還在相互道別時撞往牆柱,沒敢回頭。

  他深怕自己在穿越九又四分之三月台的時候會聽到父親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

  而這份恐懼從他升上三年級開始,將時時刻刻尾隨著他。




02.

  暈眩的感覺把石神千空拉回五個小時前的雷文克勞塔交誼廳,他眨了眨眼,把胸口的金色沙漏墜飾塞進衣領裡。現在天色還很暗,一層薄膜般的霧氣籠罩在清晨之前,千空從長袍內袋中摸出魔杖,光的咒語點亮了腳邊,昏黃的光線下羅威娜‧雷文克勞的雪白雕像彷彿在星穹底下燃燒。

  今天沒有人通宵夜讀──正確來說臨時抱佛腳這個行為在雷文克勞學生裡並沒有那麼常見。千空躡手躡腳地打開男子寢室的門,在靠近自己床邊時讓魔杖尖端回歸黑暗。隔壁床傳來克羅姆的幾句夢囈,隨後全都轉為平穩的鼾聲。他從床底下挖出課本,胡亂把書本、幾張羊皮紙跟羽毛筆丟進書包後,再悄聲回到交誼廳。

  「石神,這時間你怎麼醒了?」

  波佩圖阿·范考特的肖像畫在他不小心經過壁爐點燃餘燼的時候醒了,她邊打了個呵欠邊朝正準備離開雷文克勞塔的千空道了聲早。

  「噢,早安范考特女士──」
  「鬼鬼祟祟的樣子真不像你呢。」發明月亮觀測儀的偉大女巫挑眉,手裡那台千空夢寐以求的儀器正閃閃發光(要幾枚金加隆和門路才能搞到那東西,他可是想都不敢想)。

  「我要去……呃──圖書館,嗯對,找個資料。」胡亂編了個符合雷文克勞正統模範生的理由,但那幅畫看起來不太相信的樣子,不過她似乎也懶得繼續搭理千空,點點頭後又繼續原先握著大發明打盹的模樣。千空聳聳肩,把臉埋進圍巾,推開門走了出去。

  還鎖在黑夜裡的霍格華茲寂靜得彷彿一座死城。他走下旋轉樓梯,穿過兩扇拱門,走過禮堂和庭院,清冷的空氣又把他從暈眩感中喚醒一次。長廊上只有他踩過大理石地板和落葉的聲音,幾幅牆上的畫被他的腳步聲吵醒,碎念了幾句後又重新沉入睡眠──看來下次得找其他路線才行。

  一路上他躲過了忘記睡著是什麼感覺的兩位幽靈、遠眺了8秒黑湖仍在等待天明的景色,最後終於抵達埋在湖畔底下的城堡地牢。這裡冰冷的空氣比外頭混著秋日寒意的刺骨要好一些,但還是讓他直打哆嗦。魔藥學教室大門深鎖,千空拐了個彎,途經史萊哲林地牢那面潮濕的石牆,最後來到走廊最深處的宴會廳。

  裏頭的燈微微亮著,遠遠地千空就看到幾捲羊皮紙和羽毛筆飄浮在空中,坐在紙卷漩渦裡的正是傑諾‧休士頓‧溫格菲教授,一襲暗夜色的長袍把他的臉頰和淺色的頭髮襯得更像隆冬的雪。少年駐足在門口好一會,不知道該不該打擾對方的遲疑讓自己變得有點窘迫。

  「……你知道你隨時能打斷我的──早安,千空。」傑諾沒有抬頭,但蒼白的表情在聽到他的腳步聲後的那一瞬間似乎恢復了點血色。千空慢吞吞地抱著書包走了進去,選了教授正對面的位子坐下。

  「你等我一下,我改完這兩張考卷我們就來上課。」除了半空中的那些,長桌上還擺了兩大疊羊皮紙,傑諾揮過魔杖,用紅色墨水在其中一張試卷上打了個大大的叉(右上角附帶一個刺眼的D),千空沒來得及看清那是哪個學院的考卷,那張紙又隱沒在其他雪片般的試卷颶風裡。從少年站在門邊到走進來在對面坐下,傑諾連1mm的視線都沒放往他的身上,但這自顧自的行為卻反而讓千空感到放鬆,他把魔藥學課本攤平在桌上,一邊計算著大概還有四個半小時的時間可以上課。

  這學期開始,他從溫格菲教授那邊得到了時光器,說是因為他前兩年在學業上優異的表現,學校特別去幫他向魔法部申請的工具。

  「──過往也有成績斐然的學生用時光器在課業上追求更高的表現。」千空看著那個沙漏般的墜飾,想著這樣超時輔導有沒有過勞死的可能性。似乎看穿了少年的擔憂,傑諾倒是不以為意地說道:「你放心,千空,沒有人因此把身體搞壞。」

  「所以為什麼不讓我在一般上課時間回溯過去補課?這樣不是更有效率嗎?」少年挑起一邊的眉毛,狐疑地問道,但視線卻沒有離開那個閃閃發光的墜飾。

  「……你必須了解,時光器的使用是個機密,Dr.石神。」那張蒼白的表情稍微變得有些古怪,讓千空想起克羅姆丟了個石子後泛起漣漪的黑湖:「往年有些──行為表現不如想像中聰明的學生──在白天使用時光器上課時被其他人察覺的事件發生。」

  「噢。」千空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是的是的……有一年我們得對整學年的孩子們施展記憶咒。」那很可怕。傑諾補充道,但從他的表情裡看不出有什麼困擾的模樣:「怎麼樣千空?想試試嗎?只要你說聲好,我就去跟校長回報。」

  儘管對溫格菲教授的說詞持保留態度,千空卻還是頷首允諾,反正對想要窮極一切知識的自己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對吧?




03.

  於是與傑諾的一對一輔導課就在每個咬著夜色的凌晨之中展開,開學到現在過了近兩個月,所有課外指導都由溫格菲教授一手包辦。為了避人耳目,他們互相約定好,在禮堂用過早餐後往前回溯五小時,傑諾會在史萊哲林地窖的深處等他。他們把這項秘密隱藏得很好──至少千空這麼覺得──不然其他時候,溫格菲教授怎麼都不看自己一眼呢?

  過去兩年他對這位蛇院教授認識並不深,只從一些流言蜚語中知道他擅長的不只是黑魔法防禦術,連魔藥學和天文學都堪稱精通;儘管自己在學業上表現得異常突出,但凌晨以外的時間,傑諾並沒有對自己表現出任何偏愛,他就像聽聞過的所有史萊哲林教授模板一樣,對蛇院以外的學生沒有什麼興趣。

  這讓千空總有種錯覺,好像夜裡的傑諾跟白日的溫格菲教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千空、喂──千空!我在說話你有在聽嗎?」克羅姆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回此刻,千空這才發現這位遠房親戚一臉不悅地站在自己面前:「你最近很奇怪啊,總感覺有點累?」

  「啊──是有點沒睡好。」畢竟幾乎每天都多花五個小時在課後輔導嘛。這種胡謅的理由通常說服不了克羅姆,正當千空在想該怎麼繼續敷衍下去的時候,只見對方臉色一沉,原先的氣焰消逝殆盡、一副說錯話的樣子。

  「嗯……抱歉啊千空。」
  「啊?突然道什麼歉啊?」

  克羅姆支支吾吾的表情像一口氣吞下一大把泥土味的柏蒂全口味豆:「…………百夜的事我聽家裡的人說了,我很遺憾。」

  千空愣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個話題,舉辦在溽暑裡的葬禮潮濕地在眼前攤開,他甚至能嗅到美國特有的肥皂泡味。他在今年夏天從此失去了在NASA當太空人的父親──那是一場嚴重的意外,在全世界的麻瓜電視台上聯播了好幾個禮拜──於是每則新聞報導都變得像是訃聞。

  那一天,乘載著夢想、理想和父親的人類智慧結晶並沒有順利發射。

  該說是多虧了溫格菲教授的高強度課前輔導所賜,這段空白被填滿了不少。那張存有石神百夜行前訪談影片的記憶卡還藏在行李的某處,這裡沒有任何麻瓜世界的工具可以播放──這反而讓千空鬆了口氣,不去思考或許能撫平得更快。

  「……沒事啦,我現在已經調適得差不多了。」他硬是扯開一個笑容,試圖安撫自責的克羅姆。

  然後──然後千空忘記自己是怎麼逃脫克羅姆悲傷的注視。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溫格菲教授的辦公室門前,大口喘著氣。




04.

  他們向來都約在城堡地窖盡頭的大廳,這是石神千空第一次踏進教授辦公室的屬地。他望著胡桃木色的門板好一會兒,正想掉頭離去的時候,轉角處傳來史萊哲林學生們嘻嘻哈哈的喧鬧聲,千空感到臉頰一片燥熱,那是一種埋在體內深處的秘密快被眾人瞧見的焦灼,他下意識把門推出一個縫,側身鑽了進去,躲過了被一群小蛇夾擊的瞬間。

  千空的額頭貼著門板,冰涼的感覺讓他稍微冷靜了些,他深吸一口氣,正打算轉過身為自己魯莽的到訪致歉之時,一座高聳的物體率先攫住了他的注意力。傑諾的辦公室裡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能提起少年的興趣,但此時此刻他卻像著了魔般,無法移開視線。

  那東西看起來像一片屏風,至少有兩個自己高,一塊繡著金線的暗藍色絨布蓋在上頭,千空鬼使神差地扯了扯其中一角,絨布滑順地流下,在他腳邊蜷成一塊暗色的漩渦。

  是一面鏡子。

  但他不僅僅在裡頭看見自己的身影。

  「……百夜。」

  他在鏡子裡面看到父親站在自己背後,穿著太空人的衣服,笑盈盈地扶著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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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空當然沒有錯過那句刻在鏡子頂端的謎語,他幾乎在讀的同時便一眼看穿謎底。他不假思索地反向唸出:「I show not your face but your heart's desire.」而後便全然理解,自己連回過頭確認百夜是否真的站在身後的必要性都沒有。

  這面鏡子會呈現出映照的人最渴望的東西。

  「──我想你應該早就發現意若思鏡的功用了。」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這次千空猛地回過頭,看到辦公室主人正好關上房門。男人毫無氣色的臉陷落在昏暗的室內,好像打從一開始就杵在陰影深處,深深的黑眼圈把他如闇夜一般的黝黑眼瞳抹成更大的坑洞,那就像父親曾跟自己說過的宇宙黑洞。霎時間千空竟無法篤定,站在這裡的是夜裡的傑諾還是白天的溫格菲教授。

  「我、我很抱歉……我、」「──你看到什麼呢?」

  他揮動魔杖,蠟燭和壁爐應聲點燃,恰如其分的熱意綻放開來,千空頓時覺得身子暖多了。年輕的蛇院教授緩緩走向房間中央,跟擅闖的少年肩並肩望著這面巨大的鏡子。良久,千空才意識到佔在自己左邊的男人正在等待他的答案。

  「我看見……我自己。」千空望著百夜的臉,與記憶裡如出一轍,甚至比他非法下載的那些低畫質影片都要鮮明得多。

  「只有你自己嗎?」

  千空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對自己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卻沒辦法從那張臉裡讀出任何情緒。他沉默許久,終於開口說道:「……還有我的父親。」

  是嗎。傑諾的聲音很稀薄,聽在耳裡失望得像是自己平常能得到「傑出的O」的試卷卻只拿了「超乎期待的E」。

  「……總之,我很抱歉擅自進來,溫格菲教授。」千空不太確定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但畢竟是他有錯在先,開口道歉總是沒錯。

  「──你不問我看見什麼嗎?」
  「啊?」

  出乎意料的回應讓千空下意識叫了好大一聲,面對這樣的反應,傑諾卻反常地笑了出來。

  「那……那你看見什麼?」少年困惑地搔了搔後腦杓,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見傑諾除了嘴角上勾15度以外的笑容。

  「呵呵,不告訴你。」
  「啊?你不是要我問你嗎?這什麼意思啊……」

  這不是被耍了嗎!千空看著男人笑彎的眼角,他終於能確定這個是夜晚的傑諾了。

  「算了算了……我先回去寫作業了。晚點見啊。」
  「好,晚安。」

  千空咕噥了幾句,卻發現方才在鏡裡看見父親的複雜心情居然好了大半。或許這都是傑諾的功勞,他忍不住這麼想。

  ……如果意若思鏡可以反射出人內心深處的嚮往,那他是看到了什麼呢?

  在千空帶上門前,傑諾都還在望著那面鏡子。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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