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15

【Dr.STONE/千X】Last Comes The Raven.02

|石神千空×傑諾‧休士頓‧溫格菲
|HP au。




05.

  「千空,你這題符咒學回答得真雅致!如果我是你的符咒學教授一定會給你兩個傑出!」傑諾欣喜若狂,忍不住在試卷右上角打了兩個花俏的O,看起來就像100分後面的兩個零。隨著時序進入嚴冬,城堡地牢變得更加濕冷,傑諾身上的禦寒配件也逐一增多,但他的表情卻提早進了暖春。

  那天在辦公室裡的經歷在石神千空的心裡打上了一個新的結,後來他們很有默契地沒再提起這件事,彷彿那面鏡子與奇妙的談話不過是一場發生在向晚之時的模糊夢境。白天的男人仍是正眼不瞧自己一眼的溫格菲教授,只有黎明前地窖宴會廳裡的男人才是願意傾囊相授的傑諾。

  但對父親的思念卻與日俱增。就像嚐過綠洲的水就無法再回去荒漠生活。有好幾次,千空在途經城堡地牢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看一眼溫格菲教授的辦公室,好像用意念就能穿透門板和石牆,直抵鏡前。

  於是他在今年聖誕假期時逮到機會。

  「今年你確定要留在學校嗎?」克羅姆使勁把行李箱的蓋子往下壓,一隻彩虹色的襪子從縫隙噴了出來,掉在地毯上呀呵呵地笑了幾聲(那是今年他收到的萬聖節禮物)。他嘆了口氣,彎下腰把襪子抓了起來,又朝千空問了一次:「整整兩週欸,你可以來我們家啊──西瓜去跟琥珀睡,房間可以讓給你。」


  千空半臥在床上看書,整個人幾乎埋在毯子裡,頭上還戴了個鵝黃色的睡帽,兩腿間擺著一本看起來要到六年級才用得到的《高級變形學指南》,頭也沒抬,只是嗯了聲當作答覆。克羅姆氣得兩頰鼓鼓的,彩虹襪子還在掌心裡扭來扭去,最後他乾脆放棄,把那隻襪子塞回床底下。

  「……那你自己保重啊千空!我會記得寄聖誕禮物給你的。」

  千空仍沒有正面回話,取而代之的是對克羅姆床頭的圍巾施了漂浮咒,穩穩地往準備離開寢室的少年身上飛去。克羅姆原本略顯擔憂的神情鬆懈了下來,衝著還懶洋洋躺著的千空咧開嘴角,最後才揮揮手轉身離去。

  等到克羅姆和其他要返鄉的鷹院學生們的腳步聲消失在交誼廳,千空又在心裡數了15分鐘,霍格華茲特快車在他剛好數到900秒的時候朝飄著雪花的天空鳴笛,低吟般的頻率震動窗櫺,隨後一切又回歸平靜。今年氣候比往年冷得多,11月中旬就飄著漫天飛雪,驟降的氣溫讓人特別思鄉,幾個幾乎每年都會留校的學生也一反常態選擇回家,除了兩三個要準備超勞巫測的七年級生外,整個雷文克勞就只剩千空一個人選擇留在霍格華茲。

  千空闔上課本、摘掉睡帽,撥開蓋在身上的絨毯和被子,跳下床把睡衣換成外出服,抓了書包和幾本課本後匆匆下樓。雷文克勞的學生們向來就比其他學院的孩子們更要沉穩冷靜,交誼廳在少了人生活的氣息後又變得更加冷清,連牆上掛的幾幅雷文克勞名人肖像畫裡的人影都不見蹤跡,只剩下光禿禿的畫框孤獨留牆上。千空這次只看了一眼留在畫裡的月亮觀測儀兩秒,接著又趕著出門。

  冬日的太陽斜斜地掛在半空中,蘇格蘭高地特有的寂寥在入冬後變得更要顯著,依傍湖面的霍格華茲城堡宛若埋在深雪裡的幾筆勾勒線條,倒映在結冰黑湖上顯得有點扭曲。石神千空走下樓梯、踏過長廊、穿越拱門,依循著升上三年級後他每日回溯一次的路線,最終抵達鑲嵌在懸崖和湖底的霍格華茲地窖。

  傑諾沒跟他提及接下來兩週要不要補課的事,或許除了駐校的幾位學院教授外大多也都返鄉準備過聖誕假期了。千空站在地牢門口,趁著四下無人,貼著冰涼的石墻轉進史萊哲林教職員室,溫格菲教授的辦公室是倒數第二間,儘管才進去過一次,但他記得可清楚了──但如果傑諾也回家了,說不定門鎖也下了咒。

  少年貼著門,確定裡面沒有傳出任何聲響,接著抱持著姑且一試的心態舉起魔杖,正當他準備下開鎖咒時,踩在融冰石階的右腳卻拐了一下,門板承載不住他的重量應聲滑開,裂出一個恰巧能讓13歲少年側身鑽進去的縫隙。

  ……省了不少麻煩。千空撇撇嘴,就這樣溜進溫格菲教授的辦公室。




06.

  那面鏡子被移往房間的角落,隱密得好像打從一開始就是背景的一環,但這次石神千空並沒有像上次那樣鬼迷心竅地把絨布一把拉下,反而是被另一個擺在弧形辦公桌上的東西引起了注意。少年亦步亦趨地走進房間深處,效仿辦公室主人先前的動作,輕輕地彈了兩下魔杖,四座掛在牆上的燭台倏地點燃,火光在昏暗的室內搖曳,光源與陰影的分界不再模糊,鮮明得恍如描上外框。

  那是一個看起來像占卜教室裡會出現的透明水晶球,然而裡頭沒有詭異的霧氣或畫面,反而盛裝著亮晃晃的金色液體,宛若繞著弧面旋轉擺盪的流沙。

  他曾經在百夜的桌上看過。

  Rheoscopic fluid──字面上的意義可進一步解釋為「視覺化的液體」。裡頭的懸浮液、亮片或碎沙被晃動時,會有不同的折射光,靜止時這些碎片會隨機排列,光則透過這些晶體再次折射擴散。用在麻瓜的工程上能觀察液體的動向,在流變學的應用和實驗裡佔一席之地。

  他的父親是個物理學教授,後來實現夢想成為太空人,前往朝思暮想的宇宙。曾經這也是石神千空的夢想,他總以為自己會跟百夜踏上同樣的道路,直到收到霍格華茲的入學通知,他才明白從小到大身邊那些違背物理規則的軼事全都不是巧合。

  構築他的世界自此瓜分成兩邊。兩側對千空而言都是現實,但他卻格格不入。

  樹上掉下來的蘋果他大可不用彎下身撿取,地球重力在幾句咒語下變得虛無。
  當他高舉魔杖,喊了句「Wingardium Leviosa」,完美拯救差點被百夜摔得稀巴爛的餐盤,石神千空便全然理解自己的掌心裡再也握不住科學,那在本性上並不屬於他──即便他曾掌握得駕輕就熟。

  一股懷念的、濃烈的、石神千空不甚熟悉的感受湧出,他忍不住把流變球從桌上拿了起來,璀璨的液體在外力的影響下改變了流淌的方向,像一陣風、一縷煙、一個他這輩子再也無緣靠近的世界原理,在他赭紅色的眼裡無聲地炸開。

  「……你在這裡幹什麼?」

  若不是聲波穩穩地震動鼓膜,他會以為襲向心臟的是一句冰冷的索命咒。石神千空踉蹌地轉過身,撞了一下桌子的邊緣,把上頭一疊羊皮紙捲碰了一地,他抬起眼,正好對上辦公室主人那雙冰冷的黑色眼瞳。同樣是自陰影深處而來,但流露的氛圍卻與那天遇見的大相逕庭。

  ──這個人是溫格菲教授,不是傑諾。石神千空向來不信直覺或第六感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但他的腦中警鈴不斷地發嗡鳴:這個人不是傑諾、不是傑諾、不是傑諾。少年吞了口唾沫,握著流變球的手沁出一絲冷汗,腦中高速跑過100億種辯解,但全部都梗在喉頭。

  在這雙眼睛底下他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石神,沒人告訴你這麼做是違反校規的?」溫格菲教授就像忘了每天凌晨的會面那般,陌生地、惡狠狠地怒視著他。瘦高的身影壓在少年的面前,宛若枯枝的纖細手指一把抓過千空握在掌心的那顆球體,俐落地放回辦公桌的架子上頭。擺在左邊的一個牛頓球在這一系列的碰撞下開始相互撞擊,發出規律的答答響。

  「擅自闖入教職員辦公室、亂碰東西──你知道光這兩條我可以把雷文克勞的分數倒扣多少?」

  「我……我很抱歉。」千空撇過眼,把視線盡頭移往現在房內唯一能無視一切尷尬的牛頓球上:「……我只是,想來、呃……有些課業上的問題……」

  溫格菲教授順著他的視線方向也瞧了一眼那個儀器,接著又開口:「你在我的黑魔法防禦術課上沒拿過滿分以外的分數,石神。」

  ──言下之意是,別想唬弄我。

  「呃、」「你最好給我一個更好的理由。」「我──我沒想到您對麻瓜科學也有興趣,教授。」「……哦?」

  牛頓球規律的聲音讓他在情急之下掰了一個超糟糕的藉口。

  眼看溫格菲教授眉頭之間的皺紋大概又加深了0.1釐米,石神千空乾脆一不作二不休:「慣性定律對吧?」他抿抿唇,呼吸急促了起來:「1676年法國物理學家馬略特,用來解釋牛頓力學的裝置──用吊繩吊起五個質量相同的球體,將球體運動限制在一維是運動,其中一側球拉高且自由釋放後,再回擺到原位置時會與下一顆球碰撞──但是,」

  千空停頓了一下,不敢抬頭看對方的表情。他現在的身高剛好只能看到溫格菲教授的胸膛,那條繫得完美無瑕的溫莎結成了視線落下的目標,正當他想要繼續開口的時候,那雙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卻往上抬了20度角,那是示意他停下的手勢。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和清脆的撞擊聲合而為一。

  「……中間緊密排列的球並不會因為碰撞而擺盪,只有另一側最外邊的球會彈出。」對面的嗓音好像在那一瞬間從冰霜融化成一杯奶油啤酒,千空還是不敢抬起眼,但卻看到教授往自己走近了一步:「我很意外,你很了解麻瓜科學嗎?我記得這叫做物理。」

  「是的,物理學。」千空終於抬起下巴,搖曳的燭火下溫格菲教授的面容被染成淡淡的橘紅色,現在那張臉介於他熟悉與不熟悉之間:「……我的……我的父親,是一位物理學家,他教了我很多事。」

  「──非常雅致。」教授歪著頭微微一笑,原先宛若幽深湖泊的眼眸劃過一顆流星:「噢,你知道的,麻瓜研究這門學科在霍格華茲不是太熱門──況且我的身份,也不是很適合明目張膽地研究這些……」

  男人的聲音變得有些陰鬱,但很快就被另一份狂喜掩蓋:「那你肯定知道這是什麼了?我有天在麻瓜的市集裡找到的,研究了很久實在是不知道功用是什麼,但放在桌上挺美觀的。」他把剛才被自己放回桌上的流變球拿了起來,金色的液體在那雙細長的指間裡晃動,像一顆放大十倍的金探子。

  「啊──這個啊,一般我會叫它流變球,其實就是用來觀測流體動力學……這個自己也能做得出來。」

  「原來是可以自己做的嗎?」溫格菲教授的表情有些驚訝,千空這注意到他的眉毛像一對雪鴞的翅膀。

  「百夜……我父親以前有教過我。」千空接過那顆球,金燦燦的液體還在絲滑地流動。
  「……多和我說說他教過你的事吧。」

  那一天他在溫格菲教授的辦公室待了很久很久,他們談論天文地理、研討宇宙萬物,像是要把兩邊世界都窮盡般滔滔不絕地說著。千空發覺傑諾‧休士頓‧溫格菲和他預想得一樣,對所有的知識都充滿渴望,和自己同等貪婪。

  最後到了鄰近晚餐時間,溫格菲教授才依依不捨地送客,他說這裡隨時歡迎他來。關上門前千空才想起了原先闖入辦公室的目的。

  他仍時不時想起父親,想起角落那面藏在絨布底下的鏡子。但那份巨大的空白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填滿了。





07.

  石神千空在聖誕節的早上睜開眼,外頭的雪已經停了,一隻渡鴉像移動的墨點,在白皚皚的雪景前呼嘯而過;冰在窗框邊凝結成蛛網般的霜痕,但沒有冷意滲入。床邊已經擺了一小座禮物山,他爬下床,睡衣都沒換,盤著腿坐在地上就這樣拆起禮物。今年的禮物數量和往年差不多,大部分都是克羅姆那邊的遠房親戚寄來的,克羅姆和西瓜合送了一件新毛衣(那個花色他大概只敢穿在長袍裡頭);黑曜一家人送了他一整套七年級課本,看來至少到畢業前都不用愁了。大樹和杠今年又送了一套手織圍巾和手套,從織法和收尾大概能認得出哪些部分操之誰手;遠從日本捎來的卡片裡夾著一片血紅色的葉子,大樹信上說那是石神家門前的那顆槭樹秋天留下來的。「很漂亮!」信裡這麼寫道。千空莞爾,友人身處的麻瓜世界在他的腦海裡有了新的影像。

  剩下兩份禮物。其中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上用娟秀的字跡署名X.W.,裡頭是一隻永遠不會斷水的高級羽毛筆,還能依需求寫出不同顏色,千空在斜角巷的文具店裡看過它陳列在水晶玻璃櫃裡──大概要10枚金加隆──這讓他受寵若驚。

  接下來是最後一個禮物,上頭沒有浮誇的署名,只貼著一張用打字機標準字體寫的卡片:「我知道你需要它。聖誕快樂,千空。」如果是百夜的話,絕對是恨不得全寢室的人都知道這個禮物是送給他兒子的──千空低下頭,揣著那份最後的禮物,過了好久才終於接受今年開始再也沒有父親寄來聖誕禮物的事實。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它,是一台相機,但沒有附顯影劑。他看了一眼寫得簡單過頭的說明書,上頭只寫了是可以直接清洗照片的最新機種。

  「我會需要……?」千空搔著後腦杓,反芻著卡片上的句子,但卻摸不著頭緒。他對攝影本身的興趣普普通通,只依稀記得葛萊芬多有個立志未來要去預言家日報當記者的南學姊整天對著大家拍了又拍。

  千空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換上外出服一邊盤算著接下來一整天的行程。今天是聖誕假期的第五天,他這幾天都窩在溫格菲的辦公室裡和他討論麻瓜物理學和數學,有那麼幾次他甚至忘記自己正在霍格華茲,好像從來沒有穿越月台的那面牆,時間凝結、倒退,回到孕育自己成長的東方。

  那面鏡子還藏在溫格菲教授辦公室的角落,但他漸漸學會不去在意它。

  他也錯過了用時光器返回凌晨補課的時間──不過既然教授在辦公室裡都沒有提到這件事,或許就當是放彼此一個長假吧。

  千空把床底下的皮箱拉出來,想把暫時用不到的聖誕禮物收進去,卻在打開的同時看到學期初被自己胡亂塞進夾層的手機記憶卡。

  所有和父親的回憶都儲存在裡頭,但在這裡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拿出來緬懷。

  一道黑影在這個時候掩過冬陽的光線,搗亂了灑入臥室些許虛假暖意,千空回頭一看,是一隻巨大的渡鴉停在窗邊,尖銳的爪子把冰霜抓掉了一些。牠在寒冬裡梳理自己,邊抖著身軀彈掉漆黑羽毛上的雪片,四方型的窗框把牠鑲嵌在冬日雪景裡──房內的少年幾乎是同時跳起來──他怎麼沒想到呢?

  石神千空抓起被擱在床頭櫃上的相機,鏡頭定焦在那隻渡鴉的鳥喙上,他不假思索地按下快門。

  啪擦。一張照片從相機上方的縫隙彈了出來。
  照片從一片黑影逐漸淡化,約莫45秒後映出剛才他在觀景窗裡見到的模樣。

  他把照片對著窗,看著兩邊的渡鴉同時躍下雷文克勞塔。

  然後只有照片裡的那隻又飛了回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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