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龍水×斯坦利·斯奈德
｜結局後的故事。
04.
O hear us when we cry to thee,
For those in peril on the sea.
獵兔子或松鼠的話他習慣.22溫徹斯特麥格農，但新手的話還是乖乖從.22長步槍彈開始練靶；狐狸或其他中型獵物的話他跟大部分人一樣中意6mm雷明頓；鹿──甚至是熊──比起行家推崇的7x57毛瑟，他可能會選擇.30/06春田，後座力強了點，但如果可以自己手工填裝火藥，彈道偏移就不會構成什麼大問題。
不過無論是上好的子彈抑或合適的口徑，在世界重啟後彷彿都變得無關緊要。
即便永遠地失去M9與Glock 17握在掌心的觸感，站穩、瞄準、扣下板機……這些刻劃在基因深處的動作永遠都不會改變──他曾這麼認為──直到他接過那把石之世界最初的槍，才發覺自己彷彿被拔下羽翼的沙漠之鷹，連重新展翅都成為一種奢侈。
率先失而復得的是五感，再來才是尼古丁，濾嘴嚐起來總像沾滿露水的草地。世界崩滅之前他從青少年時期就開始抽菸，然後毫不意外地染上菸癮；曾經他以為紅色Marlboro的味道會永遠留在舌根深處，看來過了3700多年，無論是多重的菸味也能被時間洗去。
手中的槍柄握起來還無法習慣，但只要能和以前一樣穩穩地正中靶心，這樣也無妨。
天空是他最後回去的故鄉，速度與高度遠遠差了一截，操駕感恐怕比一戰前還差，不過配上大半人類還在沉睡的石之世界，姑且算是合情合理吧。
而他卻也習慣了這樣逐步遺失，然後又逐一復得的觸感。
斯坦利‧斯奈德想著。過去是這樣，現在是如此，未來肯定也會是這個模樣。
他曾是這麼認為的。
05.
他跟著他們幾乎目睹了七海龍水整個失聯的過程。雷達上那個象徵著少年與飛機的圓點原先還用著心律般的頻率閃爍，訊號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愈來愈薄弱，看起來就要沒了呼吸──我們要失去他了──監控室在片刻的沉默中開始騷動，儘管親友和他的愛徒在這種狀況下仍能冷靜地繼續手邊的動作，但斯坦利並沒有錯過兩個科學家顫抖的手指和額角滲出的汗珠。
「我去吧。」
「咦？隊長！」
救援機隊以夏洛特為首，只要塔台一發號施令隨時可出勤，他只要繼續坐鎮在這裡就好，但身體卻比思考更早一步行動，斯坦利逕自站起身，還在等待指令的夏洛特來不及反應過來，就這樣看著自家隊長抓了夾克就往前走。他站在友人和他的徒弟之間，下意識把手探進胸前口袋，嫻熟地將細長的紙菸湊往唇邊，然後才想起這裡在Dr.X的淫威下一直都禁止吸菸。
「傑諾，我要最快的那架飛行艇。」
這並非他的本能，而是深沉的意識在掙扎中取勝的結果。
他的友人愣了一下，過了整整一秒才答道：「X07236，最快、又要能水面起降的話。」
「好，那台順風的話每小時能接近130節，很夠了。」斯坦利彎下身看了一眼他們手邊的資料，開始盤算七海龍水駕駛的那架飛機可能會改變的路徑。風向跟剛才無異，但隨時能成為擾亂航路的變數。距離他起飛後到現在過了大約42分鐘，飛機的重量會隨著燃油的消耗逐漸減輕──如果那小鬼能清楚記得他每次帶著他跟飛的細節，那肯定能捕捉最有利的垂直高度，尋找絕佳機會安然迫降。
「等一下等一下──那台──你也知道，不是參考US-2製作的──目前沒辦法同時搭載兩個超過180公分的成年人。」科學少年揉著眉間，忍不住打岔：「他的座標消失沒多久，照現在的氣流和路線，我們很快就能算出他的位置──」
「夏洛特。」「呃、是！」「你們跟醫療隊開另一台，我先進行第一步搜索，拿到資料就馬上回傳塔台。」「……咦？」「沒聽清楚嗎？」「是……Yes, sir！」
他深吸一口氣，把叼在嘴邊那根尚未點燃的菸拿開：「這樣你沒意見了吧？石神千空。」
向來跋扈的年輕科學家眉頭仍緊蹙著，但最後仍是退讓地扯開嘴角：「呵呵呵……好，現在油箱是滿的，隨時可以出動──SAI！你那邊狀況怎樣！」
「──航路和沿路天氣狀態我都輸入好了。」話鋒一轉，拋出的音節尾端落在坐在另一側的七海家的兄長身上。只見他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連抬頭的空隙都沒有，螢幕上的數據在他的臉上切開橫向的光刃，好像連表情都逐一數字化。七海家御用的完美執事隨侍在旁，向來讀不出確切表情和歲月的臉龐卻反常地寫出顯而易見的憂愁，他的雙手像平時一樣扣在身後，但斯坦利能從這個角度瞧見糾結。
「西南方目前看起來有個熱帶低氣壓。」數學家的身影在他的注視下變得異常單薄。
「好。」
「……保守估計8小時內暫時還不會正式形成氣旋……」
他點頭聽著，一邊把紙菸遞回唇間，濡濕的濾嘴開始滲出蜇人的苦味，扎在舌尖讓人想起後味厚實的Davidoff。
「我明白了。」
這裡每個人都在忍耐與期待。
「……辦得到吧？」
「當然。」
斯坦利‧斯奈德撥動打火機，燧石敲擊金屬的聲音啪擦啪擦。
不知怎的，明明沒有受潮卻完全點不起火來。
06.
根據石神千空寄來的數據，七海龍水最後遺留的座標大約位在舊九州南方的種子島附近──這邊的樣貌變得跟過往有點不太一樣了，這數千年的地殼變化，浮出更多星點般的群島。夏末的白日還很長，四周的雲都被更遙遠的熱帶低氣壓捲走了，從擋風玻璃望出去可以看到藍綠色塊拼湊起來的大海，如果是3700多年前，遠遠的他就能從這樣的高度看到底下的近海船隻像一條條灰白色的沙丁魚在水面游動，但在文明尚待復甦的當下，海面卻恍如天際，清澈如洗。
斯坦利把操作桿往前推，再把節流閥拉往自己，讓機體緩緩向下迎接海面捎來的鹹味濕氣。
然後他在輕輕晃蕩的海面上看到一片襟翼的殘骸。
……其實這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他想，再把操作桿往前推了3公分。
緊接著另一片反射著烈日光芒的外側襟翼順著浪濤浮現在眼前。
你必須要做好任何準備。他想，然後下一秒發現這句話他曾對著坐在自己副駕駛座的少爺說過。
07.
『斯坦利，你失去過同袍嗎？』
『…………當然，失去過很多次。』
當那些幾乎變成破銅爛鐵的飛機屍塊映入眼簾的時候，他同時想起七海龍水嘴角微微上揚的側臉，那天的陽光似乎也跟今天的雷同。
他總是以為自己能夠習慣的。
-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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