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07

【Dr.STONE/美國組+千空】他留下的遺物,與獲得的收藏|02. 錯覺

|美國組前提的斯坦利+千空,傑諾死亡設定。
|半架空,可視為未石化的未來線。

02. 錯覺   斯坦利‧斯奈德遵循生理時鐘準時地在清晨六點整睜開眼。深秋的德州南方像是終於想起接下來還有一個季節,雖然比北方遲了些,但早晚終於開始從空氣中沁出刺骨的涼意。他輕巧地坐起身,簡單地盥洗過後換上衣服,隨手拿了掛在椅背上的防水夾克。六點十五分,他看了看左腕上的錶,待會出去慢跑到七點,到家後再來準備他們的早餐。斯坦利一如往常地走出臥室,瞥了一眼走廊盡頭那間闔著門的主臥房,不疑有他。   樓梯由下往上數的第三階左邊踩下會發出噪音,他在這個樓梯上上下下來回數千數百次,幾乎是下意識地避開那個位置──會吵醒他的,你得往右偏一點或是越過它──他的本能在腦海深處複誦著。斯坦利彎進廚房,遵照生理時鐘、慣性與本能,一切都是那樣小心翼翼──直到他和坐在廚房中島桌邊,正準備把那口麥片送進嘴裡的石神千空對上眼。   「……早。」   石神千空放下湯匙,遲疑了一秒才發出那個像是問好的音節。他的盤子上還留有咬了幾口的奶油貝果。偌大的中島桌上擺著一只喝空的馬克杯、兩三疊寫得密密麻麻的報告書和一台風扇嗡嗡作響的舊筆電。   樓上那間主臥房的門仍關著,斯坦利卻終於從舊有的習慣中清醒了,原本擱置在腦海角落的早餐菜單突然間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他隨口應了聲後把視線從滿臉困惑的科學少年臉上移開,朝冰箱走去,拿了瓶礦泉水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廚房,離開這間屋子。  頭一次像如臨大敵般,逃離這個地方。

  石神千空目送斯坦利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門口,等到玄關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響平息後,才試圖將注意力轉回碗裡的麥片和筆電螢幕上的數據,但方才軍人恍如大夢初醒般的表情卻怎樣也揮之不去。他放棄般往後一癱,讓上半身的重量掛在椅背上,潔白的天花板被透過窗櫺折射進室內的清晨陽光切割成數個漂亮的矩形,千空看著那些光的印痕被風或樹影或飛越天際的鳥打散又回歸原始。   住進來才剛滿一週,他總是會想起老師。想起現在還封存在硬碟深處的那些來往信件,想起老師朝自己遞上咖啡的手指,想起老師和自己探討各種議題時淺笑著的表情。這間屋子有老師身上常駐的柔軟劑香味,有老師留下的家具和書籍,有老師生活過的痕跡。他坐正身子,盯著那個印著NASA標章的白色馬克杯瞧,杯口邊緣的污漬是他拿來用之前就有的,刷過兩次還是洗不掉。   軍人在他入住第一天從櫥櫃裡拿下那個杯子時似乎有想說什麼,但最後卻什麼也沒說。   他打了兩個呵欠,殘留在眼皮上的睡意看來是想要第二杯咖啡了。石神千空住進來後還沒睡好過,這對向來適應環境沒什麼大問題的自己來說相當反常,不過倒也不是認床或認枕頭這種簡單的習慣問題,是另一種更深層的干擾──對了,這個家裡還有老師留下的那個人──他想起二十三分鐘前斯坦利那個表情,跟兩天前半夜的自己在廚房遇上的如出一轍。那雙淺色的眼珠不是在問他怎麼醒著,而是在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石神千空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嘴裡的咖啡酸味和心底異樣的苦澀感混在一起,若有似無地變成這一周充盈在起居室的菸臭味,他嘆了口氣決定上樓去洗把臉再回來面對學會報告。   當他踩上第三階的時候,老舊的嘎吱聲穿透木板,微弱卻又異常清晰地主張自己的存在。千空愣了一下,試探性地沿著台階的邊緣又踏了幾下,細碎的哀號聲又傳了出來──看來以後得避開這一側呢,不然聲音挺大的──他又再打了個呵欠,邊把第三階靠扶手側4.2公分處記在腦中的某個角落,收起來。   清晨的住宅區街道好像還沒睡醒,只有對街兩個人各自牽著一條拉不拉多,睡眼惺忪地像在夢遊。斯坦利調勻呼吸,四周寂靜得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吐息,汗水沿著髮際線和額角滑下,一部分隱沒在眉毛,另一部分順著下顎的線條蜿蜒地游過濕潤的側頸;他用外套袖口擦去凝在嘴唇上端的汗珠,看到第二個街區的路標後繼續往前。   「……斯奈德先生,依據溫格菲先生的生前信託,除了一部份財產會撥給家屬外,剩下的項目及不動產權都交由您處理。休士頓近郊的那間獨棟住宅、屋裡屋外81%的東西、福特汽車……啊您是問剩下19%嗎?我看看,啊不好意思是19.75%,說要給一位叫石神千空的學生──是的,應該是這樣唸沒錯,這邊還有備註,溫格菲先生說『那些放在家裡的儀器和書籍類的就給千空了,反正斯坦不會用也用不到』……不好意思溫格菲先生是這樣寫的──請問有需要另外再列一張儀器清單給您嗎?不用嗎?好的,我會先把文件寄給您,到時候等您休假再連絡,我的分機是……」   信託公司專員打來的電話感覺好像還是不久前的事。那時候還是熱得要死的夏天,他在營區內唯一可以接聽電話的地方,聽著對方用熟悉的語言說著繁複的規範和法條。拆解又拼湊,前半部尚在自己可以迅速理解的範圍內,直到那稱不上熟悉的日語音節落入耳裡。斯坦利還記得他那句震驚不已的粗話嚇得自家隊員把整疊的文件全散在地上。   更慘的還在後頭。   他和信託公司約在休假那週的禮拜三,休士頓機場旁邊的咖啡廳,那天專員請自己喝了什麼他已經忘了,只記得那間店不能抽菸,害得斯坦利整整一個半小時都異常焦躁。   「啊另外還有一點,」似乎是前一通電話感受到自己對另一個名字的微妙態度,對方的語氣帶了點猶豫:「因為和石神先生有關……」   「沒關係,之後我會再告訴他。」   「……好的,溫格菲先生說,」信託公司專員窺伺了一下斯坦利的表情:「希望兩位之後能一起住,呃,住在他的房子裡。」   「啊?」   「『反正我家的東西你也都用得很順手,就直接來住我家吧。啊千空住進來也不錯不是嗎?我家去萊斯大學也超方便的啊!況且他再一下就要畢業了,從我家直接通勤去NASA上班也比較近。』呃,溫格菲先生那時候有留錄音檔,這邊是我們打的部分逐字稿,需要在這邊播給您聽聽嗎?」   「……不用了。」   讓人頭痛不已的回憶隨著放緩的腳步逐漸停歇,斯坦利朝右拐了個彎,在一棵金合歡樹旁停下。遠方的天際愈發明亮,半夢半醒的街區似乎正在逐漸甦醒。他看了看左腕上的錶,再五分鐘就要七點了,再沿著原路跑回傑諾家,七點半,沖個澡剛好八點可以吃早餐。   朝陽的光線爬到前方那一幢房屋上頭,沿著屋脊的瓦片流淌而下,潑灑在寧靜的市郊住宅巷弄之間。斯坦利逆著光往回去的路上重新邁開步伐,眼前又浮現那扇他入住一週後還沒打開過的主臥房門。   直到現在斯坦利都搞不清楚摯友到底想做什麼,這一切實在是太荒唐了──但更荒唐的是就這樣依著那份生前信託內容照做的自己。   傑諾活著的時候,除了戒菸外他未曾拒絕過他的請求。   所以傑諾死了之後,他會遵循銘刻在另一半靈魂上的本能持續運作,一如既往。   斯坦利回到家門口後已經站在門外石階上抽了三根菸。他的大腦知道自己得進去,這間屋子已經不單只是傑諾的家了,是他自己的、他跟石神千空的──然而身體卻遲遲無法動作。那是一種察覺與慣性動作相異的抗拒,自己習慣多年的生理機制造就了清晨的那場可笑的錯亂,還有現在的無能為力。   「唔喔!嚇我一跳……」正當他終於撫上門把,石神千空卻正巧從裡面把門打開。似乎真的被嚇了一跳,反射性地唸了幾句斯坦利聽不懂的日語。石神千空穿著有點厚度的夾克和牛仔褲,芥黃色的背包和筆電包躺在地毯旁,看來準備要出門。他們從不過問對方的行程,說穿了不過就是共享一間房屋的室友而已,反正他不在休士頓就是在營區;而科學少年的生活更是單純,除了學校和學會外就是NASA研討中心,跟以前的傑諾根本一個樣。   不。   ……不一樣。   石神千空見斯坦利沒什麼反應,便自討沒趣地拎起背包,要踏出家門前像是想起什麼,又回過頭對著斯坦利的背影說著。   「……斯奈德先生。」   「怎樣?」   「我是不介意你在室內抽菸啦,但你確定要在老師的房子裡面抽嗎?」   「…………………………你快給我滾去上課。」   待對方穿好鞋關上門,斯坦利這才把咬在唇邊的第四支菸收回菸盒。剛才黏在皮膚上的抗拒感卻突然如釋重負──就在石神千空講了那句反諷似的抱怨後。   「……我可是在為你著想啊,斯奈德先生。」   入住老師家準備邁入第二週,他現在總是會想起老師,還有老師的朋友那張冷漠的臉。   只要他與那個軍人持續在那間屋子生活,總有一天老師留下的氣味與痕跡都會被他們兩人蓋去吧。最後老師遺留下來的東西就只會剩下那個人。   而這又是如此孤獨又寂寞的一件事。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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